我女婿婚后一年就死了。
他死得奇怪,工地上所有人看着二喜,他一不留神踩空了一步,摔下时刚好被木支架捅着脑袋。为他处理后事时,家珍发现二喜的脑子是正的,道:“二喜这辈子总算正常地去了。”
我不敢瞅凤霞,怕看到她棉花般白的脸,怕见到她不像大前天那样正常的身子。我知道我得耐着点,也没有再怎么哭,再怎么呆了。
等全家人平复了心情,凤霞到很少去墓地了,有一回她对我说:“爸,娘是个好女人,我做不到娘那样,你别管我了。”我吓了一跳,以为她能说话了,但我从床上弹起来时,才发现是一场梦。
其实凤霞已怀上了孩子,经不起大风大浪,二喜那时是天天护着她,结果自个儿先死了,凤霞的孩子也跟着没了。听到这消息凤霞就昏了过去,我不知道后来怎么了,但凤霞却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。我只去看了她一次差点没活着出来,凤霞已经瘦成猴了,尽管还有一些吃的给她。
家珍对我说:“咱家就三人了,一起死了算了,但得跟那外孙弄个名吧,也不用弄太高雅,看那个什么鲁迅,原名也不叫周树人吗?”于是那死去的孙就叫做了“苦根”。
第四天去看凤霞时,她还睡着,睡得无忧无虑,嘴角上还有一丝苦笑。她再也没起来,和二喜躺在了一起。
我和家珍啊,就这么活下去了。要不种种菜,要不喝喝茶。她还是那么勤快,但毕竟老了,走不动了,我去城里买了个杖给她,她就这样整天拿着拐杖东走走西走走,我想要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,也不会怎么样了。
我真恨我这张臭嘴,家珍说她要上街走走,被那什么新开的洋店甩出来的垃圾打了,我知道没什么希望,这家店是县长侄子开的。
鬼知道我家墓地里多少人,怎么死都和我无缘,只得罢了,我又能怎样,只得放牛去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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