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有庆死后,家珍的身体变得愈加虚弱,甚至有赴黄泉的迹象。尽管如此,她仍然关注着家中的柴米油盐。而我也逐渐地老去。气力大不如从前,家中更无其他男人来干重活。存粮也不多了,咱徐家面临着全家饿死的状态。每每想到家里仍有两张嘴要喂饱,皱纹又多了一层。
凤霞倒也懂事,每天拿着锄,跟着我一起下田,干些农活。凤霞聪明,不出时日便能替代一个劳力。在我大汗如雨,气喘得急,差一点一头栽倒在田地里时,凤霞总能一把接过活儿,将农事料理得井井有条。我却感到大限将至,常常看着太阳从东面升起又从西方落下,力量一点点地从指间流失。不过,即使单是为了家珍和凤霞,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晚点进乱岗里。
有天我突然病倒了,一下休息了些许天,凤霞那边也极少传来坏消息。她每天极有规律地出工和收工,常常是“日出则作,日落而归。”走的就是以前有庆回来的那条小路。在夕阳西下的时候,时常传来锄头“咔咔”的磨地声和沉重的脚步声。即使十分辛苦,家珍在床上还是会声声叹息,叹息家中仍得不到温饱,凤霞听到母亲的叹息声,总是一脸的失望和迷茫。
一天,太阳已经下山了。凤霞却没有回来。我心中预感大事不妙,立即抱着病出门找凤霞。下田里去,没见到她,心里猛地一沉,望见田野尽头有一个小黑点,我急忙赶去。跑着跑着,双脚就迈不动了,只得倚在一棵树上,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。望向小山那里是一处断崖,崖边有棵桃树,一截树枝伸出崖外,枝上结着桃子,崖上的陡壁上,有藤蔓折断的痕迹。我仰天长啸,奔下崖去。果不出我所料,凤霞直挺挺地躺着,身边的血迹凝固呈暗红色,一只手努力地伸着,像要抓住什么。
我背着凤霞的尸体去了村边西头,葬下了她。回到家中,我不敢对家珍讲,怕加重她的病情。然而家珍心思极细,她观我神色不对,问起凤霞,见我半晌不得言语,她便好似猜到了几分,她一直喃喃自语道:“都怪我,都怪我……”她静静地望了我一会,嘴角似乎扬起一丝凄苦的笑,突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……
我忽然想起上私塾时,先生教的那句:“天长地久,人生几时?先后无觉,从尔有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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